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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與柴契爾

 

  據說在柏林圍牆倒塌的不久之前,德國總理柯爾曾邀請英相柴契爾前往他的故鄉萊茵蘭—普法爾茨邦(Rhineland-Palatine),一起到他最愛的酒吧吃飯。柯爾是很少見的政治人物:自大的政治人物太多了,但很少人像他那樣身材也如此碩大,他那龐大的腰圍以及奇怪的頭型幫他贏得了「西洋梨」的外號。他很想跟這位以好鬥聞名的英國領導人建立友好關係。先前他們見過幾次面,他自己挑的禮物都無法在柴契爾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於是這次柯爾決定再度加碼,讓她見識一下德國菜餚不為人知的暗晦秘密。柯爾坐下後,把一條餐巾綁在腰際。柴契爾開玩笑地問他說,那條餐巾是投降的象徵嗎?接著他們的菜餚端上來了。四周陷入一片寂靜。眾所周知的是,德國菜向來都過於依賴水煮的烹調方式,而且用了大量的肉、馬鈴薯與甘藍菜等食材,柯爾(這個德文字彙的意思就是「甘藍菜」)選擇的菜餚組合比其他人的都還要多肉,口味也更重。他點的是Saumagen,也就是豬胃,沒有任何東西比這道菜更能體現deftig這個形容詞的涵義了──意思就是,極其平淡,但卻又能舒緩人的情緒:那道菜裡面有用來做香腸的碎肉、水煮馬鈴薯,全都包在豬腸裡,配菜是水煮紅蘿蔔與德國泡菜。根據柴契爾的首席外交政策顧問查爾斯.鮑爾(Charles Powell)的說法,首相把那些菜在盤子裡推來推去,她沒有吃,只是想要做出好像有吃一點的樣子。

original  

Saumagen豬胃

 

 

  飯後,柯爾帶著柴契爾去參觀斯拜爾大教堂(Speyer Cathedral),那是一間令人讚嘆的羅馬風格教堂,最早統一歐洲的那些人,也就是神聖羅馬帝國最初那幾位皇帝的墳墓就位於此地──那是一個極具象徵性的地方,至少柯爾是這麼認為的。當柴契爾在教堂裡四處閒晃時,德國總理把鮑爾拉到一根柱子的後面,對他說:「如今她來到這裡,來到我這位於歐洲核心的家鄉,與法國如此相近,她一定會認為我的德國味其實沒那麼濃,應該把我當成歐洲人才對。」不久後,這兩位政治人物就分道揚鑣了,柴契爾搭車前往法蘭克福機場。柴契爾登上專機,坐進她的位子,把高跟鞋踢掉,接著就對她的外交顧問說:「查爾斯,那個人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德國佬。」

Speyer---Cathedral---East-View---(Gentry)  

斯拜爾大教堂(Speyer Cathedral)

 

 

  我喜歡這個故事,一方面它展現出德國人渴望被喜愛的心態,同時也是因為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不同國籍的人相處時,其感受往往受到許多細微的因素影響。把自己最愛的一道菜呈現到柴契爾面前的時候,柯爾的感受一定很像是某個參戰的國王,在戰役中把自己的盔甲丟到敵人面前,就像莎翁筆下奧賽羅說的:「我的言辭魯莽/不擅長文謅謅的溫言軟語」:向對手示弱,以便創造出某種政治氛圍上的改變。對於柴契爾來講,那一堆碳水化合物只說明了德國人的胃口奇大無比,難道他們不會把英國給吞了,當點心來吃?

 

  自從我來到英國後,這種場合的奇聞軼事向來讓我感到著迷不已。透過這些故事,我們也許能夠用一種更為微妙與細緻的方式來看待長久以來的英德關係,而這一點是任何調查或者統計都做不到的。當兩個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相遇時,兩個民族的刻板印象清楚地呈現了出來,我們也可以藉此測試其真偽。有時候,被揭露出來的是一些陳腔濫調:例如因為看電影或者讀書而產生的偏見與成見。有時候,像是柯爾與柴契爾見面之後,或者是英德兩國在溫布利對決過後,人們重新確認並且深化了刻板印象。

 

  透過本書所選擇的種種接觸經驗,我想要探究的是英德兩國的民族性,同時呈現過去幾十年來兩國在態度與觀念上的改變。有些接觸經驗是公開的活動或者國家大事,像是這篇序言裡面所提到的那些。但也有許多接觸經驗沒那麼了不起,只是偶然的邂逅,兩者在歷史的進程中擦身而過,還有一些本來應該發生,但實際上卻沒發生的相遇經驗。有些接觸經驗是成功的,有些則失敗了。有些能夠帶給我們一些教誨,有些不能。你還可以注意到,其中與兩次世界大戰有關的接觸經驗較少,因為在這兩個時期裡英國與德國沒什麼機會能夠產生如此密切的關係:兩次大戰之間的那四十年,英德關係的確緊張無比,但在那段時期之前或之後,雙方在意見、貨物以及人民等更方面的交流,其實都比你我所想像的還要多。

 

  本書提到的幾次交流經驗甚至也與我有關。理由在於,我們在史書中所讀到的東西有時候只是印證了你自己的親身體驗。例如,在我還不知道柯爾與柴契爾兩人那一次關於「豬胃」的軼事之前,我就已經知道德國與英國人民對於食物這個領域是沒什麼共識的。

 

 

───摘自當金龜車尬上MINI:英德交流三百年

左岸 當金龜車尬上mini 72d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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