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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  

 

假定,真理是個女人—怎麼? 這個猜疑沒有根據嗎:
所有哲學家,只要是教條論者,難道不是全都不善於對付女人嗎?
迄今為止,他們撲向真理時慣有的那種嚇人的嚴肅和彆扭的糾纏,
對於占有一個娘兒們來說,難道不正是既不機靈又不得體的手段嗎?

當然,真理沒有讓自己被占有。
如今任何一種教條論都灰心喪氣地站在一旁──如果它們還站得住的話!

因為有人嘲笑說,它們已經倒掉了,所有教條論都塌倒在地了,甚至,所有教條論都快斷氣了。

 

嚴肅地說,人們滿有理由指望,哲學中的一切教條學說,
儘管都曾經做出一切均已是篤定之論的莊嚴姿態,很可能卻不過是一種高貴的幼稚和粗淺。

這樣的時代也許很近了,屆時人們將一次又一次明白過來,
要給教條論者們迄今所建造的這些崇高的、絕對的哲學家大廈打上基石,
所需者其實無非是什麼—只需隨便哪種從遠古時代傳下來的民眾迷信
(如對靈魂的迷信,至今它仍然以對主體的迷信和對自我的迷信的形式為害不止)
也許是隨便哪種言語遊戲,某種語法上的誘導,
或者是對那些非常狹隘、非常人性且太人性的事實所作的某種魯莽的普遍概括。

但願,教條論哲學只是一個綿延千載的許諾,就像更早些時候的占星術,
花費在這項術業上的勞動、金錢、銳識和耐心,可能比迄今花費在任何一門實際科學上的都要多:
亞洲和埃及建築藝術的偉大風格可歸功於占星術及其「超出大地之上」的希求。
看來,一切偉大事物,為了將自己載入人類心靈以求永恆,
首先必須化身為龐大而令人驚怖的怪相以超出大地之上:
此類怪相之一就是教條論哲學,例如亞洲的吠檀多學說,歐洲的柏拉圖主義。

 

即使我們對教條論哲學不無感激,也確實必須承認,
迄今為止,一切謬誤中最惡劣、最乏味和最危險者,
乃是一個教條論的謬誤,即柏拉圖對純粹精神和自在之善的發明。
不過,從今而後,當這個謬誤被克服,
當歐洲從這場夢魘下緩過氣來,得以享受一次至少更加健康的睡眠之際,
我們
(保持清醒本身即是我們的使命)將是反對這一謬誤的鬥爭所培育壯大的全部力量的後裔。

 

誠然,像柏拉圖那樣去談論精神和善,
就意味著顛倒真相,意味著自己拒絕所透視者,拒絕一切生命的這個基本條件;
人們甚且大可以像醫生那樣問道:
「柏拉圖,這個古代所生的最好材質,是怎麼患上這種病的?
他確是被邪惡的蘇格拉底敗壞的嗎?莫非蘇格拉底確是敗壞青年的人?莫非他該吞那杯毒酒?」
—而這場反對柏拉圖的鬥爭,或者說得更好理解、讓「民眾」聽得懂—
因為基督教就是適合於民眾的柏拉圖主義—
這場反對基督教義及教會千年壓迫的鬥爭,
已經在歐洲造成了壯觀的精神緊張,大地上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緊張:
從今而後,用這樣一張拉緊的弓,人們可以射向最遠的目標了。

 

誠然,歐洲的人類將這個緊張感受為窘境
而且人們已經兩次大規模地嘗試過放鬆這張弓了,
一次是通過耶穌會,第二次是通過民主啟蒙
—後者實際上大底是借著出版自由和報刊閱讀的幫助,
讓精神不再容易將自己感受為「窘迫」!

(德意志人還是有些發明天分的—向他們致敬!可是又把它抵銷掉了—他們發明了印刷機。)

但是我們,我們既不是耶穌會士,也不是民主派,
甚至做德意志人也還不夠,
我們這些好歐洲人,這些自由的、非常自由的精神,
—我們還擁有它,擁有精神的十足窘迫和精神之弓的十足緊張!
可能也還擁有箭,擁有使命,誰知道呢?
擁有那個目標…...

西爾斯馬里亞(Sils-Maria),瑞士上恩加丁山谷,八八五年六月

 

--以上摘錄自善惡的彼岸:一個未來哲學的序曲

 

善惡C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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