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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我才知道,馬蒂斯先生決定讓我過去幫傭的主因,據說有二個。

其一,是我把木蘭花在那花瓶中插得自然又好看。

事實上,他在一九四一年畫的靜物:木蘭花》,據說就是在同樣的花瓶插上一朵木蘭花畫成的。對,沒錯。就是現已成為龐畢度中心館藏品,以紅色為基調的那幅美好的靜物畫。之前,我並未見過那幅作品。所以,真的是非常非常偶然的巧合。

在那幅作品中,插著木蘭花的翡翠色花瓶後方,不是有橘色的鍋子嗎?巨大的圓口朝著觀賞者這邊。真的,藝術家的感性,實在太厲害了。木蘭花,與鍋子。就連那樣的搭配,都巧妙得令人覺得很美。無論再怎麼陰鬱的時代,在那短暫的片刻,至少在看畫的期間,可以令人忘卻一切,沉溺夢想。老師的畫,有種消除疼痛的麻醉力量。

總而言之,我選中了與那幅作品中一樣的花瓶,而且,同樣只插了一朵花,這小小的巧合令老師很開心。

那位金髮婦人──曾經做過馬蒂斯的模特兒,當時已成為老師助手的莉蒂亞德雷特斯卡亞告訴我。在老師創作《靜物:木蘭花》當時,他在里昂因十二指腸癌開刀,其實正值最艱苦的時期。戰爭似乎也有長期化的跡象,沒有任何好消息。就在那樣的狀況下,老師,畫出了那幅作品。

舉世艱難之際,畫家能夠做的,僅僅是表現和諧。如果,能夠表現出完美的和諧,那就是我的勝利。

據說,老師如此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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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我當女傭的另一個理由。那是因為在第一次拜訪時,先生問我,「妳為何會選那個花瓶?」我一時調皮對先生說出了那句話。

如果把這種花插在這個花瓶裡,我覺得您或許會墜入情網。

先生親口告訴我,那句話很有意思。

在我服侍了一段時間後,某日,先生突然開口說道:

「瑪麗亞。上次,妳不是說我或許會墜入情網嗎?對於插在花瓶裡的木蘭花。」

那種事我早就忘了,所以現在忽然又被提起,讓我很難為情。

「當時是我說話太失禮了。因為您突然發問,我就脫口說出了心中想法。」

明知聽起來像辯解,但我還是硬著頭皮如此回答。

老師柔和地哼了一聲,以那清亮如大提琴的嗓音說:

「真不可思議。我總在等待那一瞬間的事,好像被妳看穿了。」

總在等待那一瞬間……那一見鍾情的瞬間。

老師說,他會一見鍾情。對於窗邊的風景。那裡佇立的女性。桌上放的橘子。自花瓶沉重垂首的繡球花。

他會定睛注視。並且等待。對,那一刻正如我所感到的──全身都化為眼睛,繃緊所有的神經。

然後,剎那之間,就愛上了那個對象,那個構圖。

光線,色彩,形狀,配置。是多麼迅速、準確、並且用心地描摹,您能夠理解嗎?畢竟,那可是一見鍾情耶。那種心情,那一瞬間,怎能就此錯過。如果不當下捕捉,一分鐘後世界已變了樣。

就這樣,他會在畫布上以鉛筆勾勒出那「一見鍾情」,思考構圖,仔細決定配色,然後緩慢、慎重地塗上顏料。彷彿是在孕育戀情,最後塗抹成永恆不變的愛情。

所以,完成的畫作,就像老師與作畫對象的幸福婚姻。

而我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恍然大悟

馬蒂斯的眼。那是戀愛中的女孩湊近凝視的鏡子。

馬蒂斯的心。那是對著凝望的對象傾盡所有注入清水的水壺。

馬蒂斯的手指。那是彈出動人旋律的鋼琴鍵盤。

他深愛這世間一切生物散發出的喜悅。

那,就是亨利馬蒂斯這位藝術家。

摘自畫布後的故事:吉維尼的餐桌-原田舞葉藝術小說選

(野人)畫布後的故事 立體封300d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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