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文明的開端都源自一條河,而每個人的心中也都有一條河。
無論是滔滔滾滾的大河,還是涓涓滴滴的細流,這些有形無形的河流,
總是以地理學或心理學的面貌出現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各個族群。
最早的出發點,只是想寫一條原本籍籍無名,卻又容易泛濫成災的小河流,
在一群人的協力改造下,如何逐漸蛻變成一條極具盛名、河川整治及觀光遊憩典範的河流。
始料未及的是,當我開始對當年幾位主要參與者進行深入的訪談之後,
我發現,這些靈魂人物本身的生命歷程就是一條河。
這些不同風貌的生命之河,由於因緣際會,竟然滙聚成另一種形而上層次的大河。
是這條無形的大河,造就了目前我們可以親自踐履、切身體認的冬山河。
我希望這本書能同時呈現出這兩條不同形式的河流,呈現出他們滔滔滾滾、日夜不舍的奔流面貌,
因此,這是本描寫一群不同環境背景的人,如何透過一條河流交互激盪、共同提升之書,
這個過程要比當前冬山河呈現出的迷人風貌還要來得深刻、豐富,更值得我們認真地去深思體會!」
楔子
二○○五年底,當我訪談象集團負責人樋口裕康時,曾經問他,承接冬山河親水公園的設計到底有沒有賺到錢?
依據當年縣政府觀光課課長郭繼宗推測,象集團應該賠了不少錢,雖然當年已經給了最高的設計費。
樋口裕康苦笑著說:「賠得很慘,賠到不想說的地步!」
八十年代時台灣的公共工程設計費率訂有上限,再加上冬山河案子工期長,還有國際航空費用高等種種因素,
那時他就曾經猶豫要不要承接這個設計案。
雖然明知要賠錢,但為什麼最後還是決定接下呢?
理著小平頭,渾身散發草根氣質的樋口說:「當時我是輸給了充滿熱情,全心全意投入這份工作的人,
像陳縣長、郭繼宗,他們想要做東西的熱情比我還要高昂! 我輸給他們了,所以才決定要做!」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熱情?
竟會令一個亳不相干的日本人為之動容,並且願意奮不顧身地躍入這條熱情的激流中。
想要理解冬山河規劃設計過程所代表的深刻意義,就必須將它放在台灣八十年代的時空背景及政治氛圍下去思考。
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美國宣布與台灣斷交。一九八七年七月十五日,台灣正式解除長達三十八年的戒嚴令。
這動盪不安的九年之間,時時充滿暴雨將至的鬱悶空氣。政治戒嚴造成的社會規律有序的假象,
不斷被追求思想解放及政治自由的異議份子猛烈衝撞,當時的社會氛圍就像是「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日夜喧」!
一種喧嘩不已、想要創造新環境的改革激情,成為那一時代的重要心理背景。
透過冬山河改造過程的訪談,可以側寫出那一特殊年代的激情氛圍,
並呈現出一群熱情、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人,如何彼此激盪出燦爛的火花!
―摘自《冬山河的八十年代:一段人與土地的深刻對話》